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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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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記憶中一些畫面重疊,卻又多了些成熟的陌生,“簡意,是你說的,想到和我報同一所大學就惡心,你的感情,到底是裝的還是真的?”

簡意一開始聽不明白,水眸疑惑,她怎麽會說這樣的話?

然而,腦海裏零零碎碎地閃過什麽,一連串的起承轉合全都銜接起來,沈默卻震耳欲聾。

不斷沖擊著那顆破碎不堪的心,只一瞬,眼眶裏已經蓄積了水霧,本就瓷白的小臉更是刷白,似乎有什麽在崩塌。

艱難擡頭,慘白的視線對上那雙沈冽的深眸,“所以,那天去那家早餐店,你就在巷子外,聽到了我說的那些話?”

所以才要和她分手?

陸亦琛垂下目光,滿目愴然,苦澀道:“你嘲笑我也好,罵我厚臉皮也罷,簡意,只要你說喜歡過我,我就權當沒有聽見,再給我一次機會,能不能別走?”

上次他沒攔住她,這次說什麽也不會放手。

簡意卻驀地壓抑哭泣起來,不受控制地滑落跌坐在地。

陸亦琛手足無措地蹲下身,想抱住忽然脆弱盡顯的簡意,卻又顧及她的感受,小心翼翼地扶住她顫抖的雙肩。

冷峻的眉宇無措地像個孩子,“哭什麽?哪裏不舒服你告訴我啊。”

簡意埋首在膝蓋與手臂之間,低低啜泣。

不知過了多久,忽然擡頭,雙眼通紅地看著昔日給予她溫暖的男人,試圖透過這張臉,找到那年盛夏,純澈真摯的少年模樣。

可不一樣了,一切都不一樣了,嗓音輕啞:“陸亦琛,那我算什麽呢?我問你,我對你付出的真心算什麽?”

他聽到這些,連看一看到底是怎麽回事都不願,就這樣給她定了罪,“你的潛意識裏,相信我會是這樣的人對嗎?”

她沒想到,本以為四年前的結束根本不算結束,而現在,信仰崩塌,好像有什麽真的在流失了。

不可抑制地悲慟起來,“你知道我當時有多害怕嗎?!還想著,要是你在就好了。”

她知道陸亦琛在外面,不是惋惜為什麽他不看巷子裏一眼,她不想把他帶入危險,也清楚他不知情。

但為什麽,一定要以這樣的方式?他怎麽能,連問也不問,就給她定了罪。

陸亦琛脊背一僵,木訥搖頭,喉間澀苦:“我不是相信你會是這樣的人,我只是對自己沒有信心。”

簡意訝異,不管她怎麽回想,都根本不敢相信陸亦琛會沒有信心,那麽多光芒都毫不吝嗇地灑向他。

總是一副心高氣傲,從不會向誰低半點頭的天之驕子。

也許,他沒信心的,只是對她。

換作以前,她可能會盡力去讓他相信,她的喜歡,一點也不比他少,不會刨根問底。

但這次,還是硬下心,“我對你的喜歡從不是空穴來風,你知道嗎?我高中那會兒,經常會悄悄高興,在青春期,我有一個最最優秀的男朋友。”

“他有時候會有些幼稚,但這也是他喜歡我的表現,完美無缺的,從不是戀人。”

說完這些,簡意定聲道:“我從來沒想過,在我們這段關系中,你會對自己沒有信心。”

陸亦琛手背上青筋隱隱,烏黑茂密的發絲蕭索,和簡意並肩坐著,隨意敞著長腿,靠在器材架上。

因為簡意剛剛的話,久違也好,穿心也好,眼角劃過一滴淚珠,沒入在黑暗中,只有自己知道。

這時的他們,都坦誠面對曾經那麽喜歡對方的自己。

低沈的嗓音沙啞:“我占有欲強,又不想逼你,容易患得患失,我不確定,你受不受得了這樣的我。”

簡意不由想起,分開之後的那段時間,陸亦琛經常跟她說,要一直在一起,她覺得他還挺黏人的,卻沒發現他的異樣。

她知道那天她說的那些話有多傷人,尤其是陸亦琛在這樣的情況下聽到。

而且,他又是那麽驕傲的一個人。

“陸亦琛,可我從來沒這樣覺得,”簡意眸中掙紮,想說什麽,卻又堵在喉間。

他忽略了自己對她的那些好,但她喜歡的,就是獨一無二的他啊。

頓了頓說:“那天我倒向玻璃堆上的時候,讓我絕望的,是你眼底的厭惡,我在意的,只有這些而已,你還不懂嗎?”

陸亦琛垂下頭,“我明白,正因為我明白,所以沖昏了頭,拿這些來逼退你。”

他清楚地知道,簡意在意的,是他的態度和真心。

空氣安靜了好久,簡意忽然開口:“既然都說開了,那我們就彼此釋然吧,明天我就回臨俞了,以後也不一定能再見,相識一場,祝你幸福。”

說完就自顧自地要站起來。

陸亦琛瞳孔驟縮,鋒眉蹙起,反應迅速地伸手拉過要起來的身影,長臂環緊不放。

眼底泛紅道:“簡意,能不能別對我這麽狠心?”

其實,簡意從知道陸亦琛衣櫃裏放了一大半的公主裙時,就猜到他沒放下,那時不懂。

現在懂了,也明朗了,可她卻不敢再輕易接受。

簡意半趴在溫熱的懷裏,扶著寬闊雙肩的手輕握,貼近的氣息輾轉裏,是熾熱會讓她心疼的視線。

不知不覺中,右眼角滑下一滴晶瑩,在那只骨感修長的手指疼惜撫去時,萬般情緒湧上心頭。

“陸亦琛,你有聽過一首歌嗎?”

“什麽?”

“《吻別》。”

陸亦琛手上動作頓住,可簡意已經在他濃烈沈滯的目光中傾近。

柔軟的櫻唇輕落在鋒利的薄唇上,蜻蜓點水。

一片昏暗中,緊緊相擁的兩個人,無聲告別。

簡意要離開時,手腕驀地被一只大手攥住,後腰被掌心按住,整個人埋在堅硬的胸膛。

帶著灼熱的吻不管不顧地落下,深邃繾綣。

簡意緩緩閉上眼,沈淪一次,就這一次。

意亂情迷間,和吻一起落在耳邊的,還有聲聲呢喃:“這才是吻別,簡意,在臨俞等我,行嗎?”

“陸亦琛,發生了很多事,我不確定我們還適不適合在一起,”額頭相抵,氣息交錯,簡意撐在陸亦琛肩上的手輕握,“別等我了,我們都要開始新的生活,如果可以,以後就別再見面了。”

回答她的,是被緊緊擁入懷中的彌足珍貴,埋首在細嫩脖頸的發絲弄得皮膚癢癢的,“從我喜歡你的那天起,不管過了多久,都只能是你。”

“所以,別想把我推給別人。”

簡意出發去臨俞那天,徐檸晚她們也來了。

聽說她的消息,執意過來南大送她。

路念禾環臂上下打量了幾眼簡意,輕哼道:“瞧你現在瘦的,到了那邊記得多吃點,敢刪我的微信,你還是第一個,哼!”

宋時微去了海城上大學,不在南饒,不過路念禾的身邊,還有一個人,就是賀年。

和謝雲錚一起把簡意的行李箱擡了出來,驚悚道:“你們女孩子的行李箱,裏面是裝了板磚嗎?!”

上一次這麽吃驚,還是大二那會兒新生開學,去幫新生搬行李。

簡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“辛苦你們了,裏面裝的東西有點沈。”

對路念禾抱歉一笑,調笑道:“那你可要記住我呦,畢竟是第一個敢刪我微信的人,關心收到啦。”

徐檸晚上前抱了抱簡意,滿臉不舍,“意意,我們有空了去找你玩,你有空了也別忘了回來找我們啊。”

簡意一一應下,莫欣欣她們三個今天都去實習了,沒在。

唐佳欣呢,聽說和秦亦白不知道怎麽回事,又覆合了,兩人現在正旅游呢。

環視一圈過後,視線裏還是掠過了停在不遠處的名車,顯眼又沈默。

手機裏新添加的微信好友一如既往,名字頭像都沒變,聊天界面裏,最新消息是一串囂張的車牌號。

和這輛車的車牌號一樣。

卻也僅僅至此而已。

收回目光,拉上行李箱,跟徐檸晚他們三個揮手告別,溫笑道:“那我們走了。”

徐檸晚一直看著簡意上了車,漸行漸遠,才堪堪回過神來。

怔楞地對路念禾說:“我有個想法,要不,讓賀年多參加些游泳比賽,多多上鏡體育頻道,說不定簡意哪天看見了,還能想起咱們嘞。”

賀年語塞,憋出一句:“您老可真有想法。”

累不累先不提,他倒是想多多參加,可機會是有限的,大三那年,參加世錦賽,可只停在了半決賽。

這馬上就又要開始訓練了,還是封閉式的,他和念禾又要分別了,唉。

報考的時候,他鼓起勇氣給路念禾打電話,問她要不要考慮一下臨俞體育大學隔壁那所大學,也挺不錯的。

沒想到的是,路念禾二話不說就答應了。

再然後,大學四年,他硬是把兩所學校來回跑成了一所學校似的,來去自如,拘謹不存在的。

只是,還沒談,兩人剛從朋友的關系更進一步,有了苗頭,所以他還沒表白。

路念禾問起:“對了賀年,你是不是快要去集訓了?”

賀年點點頭,“是啊,過幾天就走了。”

徐檸晚火速撤離,“那你們約著去玩吧,我先回去了。”

說完就揮手走得飛快。

賀年摸摸腦袋,暗嘆一聲徐檸晚給力,看向路念禾,“反正也沒事兒,那咱去花園廣場那邊轉轉唄?”

路念禾看了眼車流,把挎著的包扶正,率先邁出步子,“走吧。”

簡意到了臨俞,剛回到家,謝奶奶的電話就打了過來。

一邊換上拖鞋,一邊接過電話放在耳邊,“謝奶奶,您最近身體還好嗎?”

那頭的聲音精神奕奕:“好得很,聽雲錚說你今天回臨俞了,到家了沒?”

“剛到家,”簡意走去客廳,把手機放在茶幾上外放,倒了杯水潤嗓,“雲錚應該一會兒就回去了。”

謝奶奶卻是一聲輕嘆,“他哪會回來,自從他媽媽逼著他來,幾個人都沒怎麽說過話,家裏還有個年紀小的妹妹,雲錚總覺得自己格格不入,早就搬出去了。”

這個簡意是知道的,謝雲錚繼父是開律所的,謝雲錚媽媽是想讓他學法,但他沒聽,執意學了醫。

為此還僵了好幾天。

“搬出去也挺好的,他不是正在實習嗎?離醫院近點,上下班也方便。”簡意放空幾秒,從果盤裏拿了一個蘋果,慢慢削著。

上面的水滴還沒幹,可見洗好蘋果的人沒走多久。

電話那頭的謝奶奶忽然慨嘆出聲:“轉眼間,吟吟可就長成大姑娘了,說起話來,雖然還是溫溫柔柔的,但總覺得更成熟了。”

簡意倒沒什麽感覺,輕笑道:“那謝奶奶還會給我做糖果嗎?”

謝奶奶嗔笑一聲,“在奶奶這兒,不管吟吟長多大,都是一個孩子,想吃什麽好吃的都行。”

“我說說嘛,您要首先保重自己的身體,想做甜點的時候可要註意些,別太勞累了。”好在謝奶奶一直都身體康健,定期檢查指標也都正常。

“知道啦,會註意的,”謝奶奶笑應下,又疑惑詢問:“對了吟吟,你實習的醫院也是正康醫院嗎?”

簡意削水果的動作沒停,“沒,我在濟和醫院。”

把削好的蘋果拿到廚房,一邊切成塊,一邊註意著電話那頭。

一直等裝在盤子裏插上竹簽,謝奶奶才遲疑開口:“吟吟,奶奶就直接問了,你和雲錚,是因為雲錚他媽媽的態度才沒在一起嗎?”

工作的醫院也不在一個地方,正康醫院和濟和醫院都是臨俞數一數二的大醫院,也不說哪個更好什麽的,怎麽沒在一家醫院啊?

簡意咽下蘋果,神情懵了一瞬,驚疑道:“不是啊謝奶奶,我和雲錚只是朋友,不可能在一起的,而且,從三年前雲錚救了我開始,我就是拿他當哥哥看待的。”

頓了頓又說:“再說了,雲錚也不會喜歡我的,我們不合適。”

她一直覺得,謝雲錚是看在以前兩家關系不錯的份上,在簡家出事之後才對她多有照顧,尤其是三年前那件事之後,兩人才漸漸交流多了起來。

但真的沒有其它。

其實,她選擇濟和,除了出於自身規劃的考慮,不乏有避嫌。

雖然都沒什麽想法,但她的存在難免會讓人誤會,畢竟兩人沒有血緣關系,真要說起來談不上什麽哥哥不哥哥的。

謝奶奶不置可否,自己的孫子怎麽會不了解?

就沒見雲錚對其他女孩子像對吟吟這樣關心的,別人不知道,她可是知道的,還養成了一個經常看日歷的習慣,算著吟吟什麽時候回來。

只不過,看樣子吟吟對雲錚是沒什麽意思的。

笑笑說:“行,奶奶知道啦,這不是太喜歡吟吟了,想有一個吟吟這樣的孫媳婦嘛。”

簡意塞嘴裏蘋果塊的動作一滯,瞇眼笑道:“我可以當您孫女嘛。”

說來也怪,即使當年陸亦琛那麽絕情,可這麽多年過去了,期間也有不少優秀的男孩子給她表白,但都沒有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了。

年少時遇到太過驚艷的人,很難再看進去別人。

也或許是,喜歡太深,難以釋懷。

掛了電話,郵箱彈出一條消息。

是全英文的。

發件人是攝影大賽的主辦方。

看完一遍,大致是說她已入選第十五屆新銳最佳攝影獎。

簡意呆楞片刻,眸光微動,把手機放在茶幾上,起身去了暗房。

打開門,滿室膠片,昏暗少光。

這間暗房是李姿和簡爸爸提前準備好的,雖然支持她學古典舞,但爸媽一直都記得,她喜歡攝影。

從小就喜歡,但術業有專攻,不想她太累,只學了古典舞。

看著一屋子的膠片,心上說不出是什麽感覺,像船到橋頭自然直,也像輕舟已過萬重山,更像是一種打心底的安然美好。

能做自己喜歡的事,並能得到認可,是不會褪色的盔甲。

能給別人帶來欣賞價值,是平靜海面下翻湧的巨浪,沈默碧藍,寬廣開闊。

她沒有作品再出現在大眾視野,不是因為她退出了,這麽久,她一直都有堅持攝影,只是......

想了想,又走出去,關好門回到客廳,窩在沙發裏,打開微博。

指尖輕點下巴,眨了眨眼,還是切換了微博賬號。

剛上線,私信就轟炸不停。

“啊!!!K老師終於上線啦!!!”

“K姐看我!”

“愛你筆芯!”

“圖圖拿來啊啊啊!”

“答應我(哭泣)別再失蹤了~”

大概看了幾條,編輯了一條微博發出去。

“錯過了是真的錯過了嗎?”

配圖是一張狐貍與兔子的動畫Q版圖。

評論區很快就不可開交。

“這個我不知道,我只知道咱們錯過了一年(微笑臉)”

“有情況??”

“話說,K老師你到底年芳多少?”

被頂到第一層的高讚評論持續有人點讚回覆。

是個叫“大王有點甜”的網友。

“我們不會錯過,在你不知道的時候,我都在愛你。”

簡意楞了下,大王?

又拋到腦後,沒再多想。

回覆這條的樓層疊的很高。

“我承認,這條贏爆了。”

“莫名戳中淚點是怎麽回事?”

還有條長評吸引了簡意的註意,即使很長,但總有種說不出來的細膩,像讀故事一樣。

“這位‘大王有點甜’,你絕對是有故事的,因為我就是這樣,我從來不發評論,就像默默愛了她十七年,但看見你這條的時候,真的很戳心,忍不住打出這些看起來可能有些混亂,但隨心的話。”

“如果有喜歡的人,那就拼盡全力去愛,別等真的錯過了再遺憾,遇到一個窮極一生都願意為其孤註一擲的人,愛意無聲,但震耳欲聾。”

有人問這個id是“茶味書屋”的博主,後來怎麽樣,有沒有在一起。

簡意也期待著,甚至是忐忑,但願結局能夠是圓滿。

可世上哪有那麽多的圓滿?離散常有。

茶味書屋:“我已經四十多了,一輩子沒有結婚生子,與書為伴,不是她也不想將就,但大家仁者見仁智者見智,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罷了,希望大家天天開心,都能有緣終相逢。”

發完這條,茶味書屋再也沒出現過。

簡意把手機甩在沙發上,手臂垂下,躺在沙發扶手上盯著天花板,眸中思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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